跟59联络

“是啊,你是哥哥,你是那么多人的哥哥。”

凶手不只一个

文/@跟59联络

文烛躲在卧室的角落,厚重的窗帘把光无情的遮在墙的那一边,任凭黑暗把这个瑟瑟发抖的瘦弱男孩包裹起来,然后一起坠入无法触摸的深渊。在他脚边,散落着一张张以红色为主体的照片,那是血,是他的猫。

"砰——"传来了踹门的声音,大概是他喝醉了酒就不认识儿子的父亲。文烛抬起头,目光空洞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,声浪随着空气传递到他的耳畔,下一秒,他勾着嘴,像刚刚大开杀戒获得王位的狼,与他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似乎不太相称,然后他扶着墙支撑着自己走到门前,咔的一声,门外强烈的光线就迎面扑来,文烛不得不抬起手去遮挡耀眼的光。

父亲站在自己的面前,一手拿着墨绿色还没有喝完的酒瓶,另一只手指着他骂骂咧咧,整个氛围都被刺鼻的酒精包围。文烛像没事人,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,你瞧,他连自己的不对劲都没有发现。

"爸——"文烛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,"你知道吗,学校有个同学跳楼了。"

被他称作爸的男人摇摇晃晃的走向沙发,一转身就狠狠的躺下,沙发因为承受不了他的重量还频频发出"吱呀"的叫声,男人大概是被声音吵得有些心烦,猛的把手中的酒瓶砸向身旁隔着不过几十厘米的灰色茶几,玻璃散碎一地。他到没理,眯着眼睛看着还站在那里不动的文烛:"跟我有什么关系?隔——你,你他妈好好学习,老子以后还要靠你养的。妈的,老子喝个酒还喝不尽兴——"

文烛没说话,眼神又一点一点暗淡下来,转身去门口拿了扫帚,毫无怨言的扫着墨绿色的酒瓶。绿色配红色,应该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颜色吧。文烛这样想着,又笑着摇摇头。拿了一床不知道多久没洗都附有霉味的毯子给他的父亲盖上,然后关灯——使整个世界都被迫停止运作——后才慢慢挪回到仅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。

文烛最喜欢黑暗,因为在黑暗中别人看不见他。他可以在角落窝成小小的一坨,把头埋进双腿拱起形成的小小空间,这是他自我防御的姿势。文烛很得意的想,因为这是自己发现这样的姿势挨的拳头不会很疼,没有让老师教,是自己学会的。曾经他很高兴的告诉他的父亲,说阿爸我这样做,别人打我我都不会疼。结果换来的是男人对他的拳打脚踢,还打掉了他的两颗门牙。最后也是他这样默默地抱着自己,小声嘟囔着说阿爸我好疼,不要打我了呜呜呜。

第二天,清晨的阳光从来不敢透过窗帘射进这间常年被黑暗笼罩的屋子。文烛皱着眉,摸了摸昨天被人揍了一拳的肚子,好疼,文烛想,咬咬牙还是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了。他打开门,门外还是昨天那副狼狈的模样,男人躺在沙发上大概一晚上都可以翻身。他在柜子上偷偷拿了两块钱零钱,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,走路都好像快要飞起来了。把钱放进书包最深处,才小心翼翼的叫醒那个男人:"爸,我上学了。"

一进教室,就进入了被指指点点的黑暗世界。他低着头抱着书包穿过人群走到自己的位置,旁边有些女生围在一起斜眼看他,还大声的不知道笑什么。有些比他大一个头的男生就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走,单手拎着文烛暗黄的衣领,讽刺的讥笑了一声:"哟,还真是有妈生没妈养的种,一天天身上这么脏也敢往我身上蹭,咋滴?文烛,你看你那个死人样子,你还活着干嘛呢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"

周围的人都跟着领头男生笑起来,有几个胆大的把文烛推来推去,文烛就像水面上被人抛弃的随波逐流的白色纸船,毫无生机。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,文烛才从这种禁锢笼子里逃脱出去,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。

是暂时的,会过去的,一切都会好的。文烛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,尽管他知道这种希望实现的可能率有多大,但他就想有一个盼头,这样才不会怕。那怕这一生都这么毁了,他也想看看这个世界,看看光。

老师站在讲台上,扫视着坐着的每一个学生,文烛感觉像有一座山压在自己背上,喘不过来气。"昨天晚上,学校有个学生跳楼了——"老师说这话的时候,面无表情,没有对生命失去的惋惜和吃惊。大概是见多的缘故,人嘛,都是冷血的。“你们一天天不学习尽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,看吧,现在死人了,这个同学也是不孝,自己死了就死了,那他爸妈呢,谁给他养?你吗?还是谁啊。”老师骂骂咧咧的,把书甩在桌上开始上课。

下课后,校园涌进来很多的人,有记者,有警察,有群众,有学生,还有死者的父母。年近半百的两个老人在一夜之间白了头,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,警察没有上去组织,眼底瞬间滑过的不止是无奈还是嫌恶。

“你好,你是死者的母亲吗?那么儿子死了,会不会觉得不舍?”

“警官你好,这个案子是自杀还是他杀,你们可以调查得出来吗?”

“诶——那是校长?”一个同学眼见,看见一个拥有啤酒肚的男人正笑眯眯的往这边赶来,一瞬间,就被乌泱泱的人群淹没。

“诶,校长,请问对于这个同学跳楼你怎么看?——”

“校长,同学跳楼是压力大还是其他原因,你能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事故吗?——”

校长大概是因为老练,抬手向下压了压,清了清喉咙,声音大过一群人:“呃——内个,你看我们学校也算是拍得上号的,这种事情会损害我们学校的名誉,所以今天来的这些电视台记者呢,就先不要发表吧!算是给我这个老校长一个面子。”他脸颊红得像是在火海走了一遭,狗腿似的双手合十像这些记者鞠躬。

一名警察进了教室,亮出证明后全班鸦雀无声,圆溜溜的眼睛都盯着他。

“你们在昨晚,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现象,或者是你们有没有觉得昨天晚上哪里不对劲?”

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有个男生转头对着文烛微微一笑,文烛一惊,只见那个男生举起手,得到警察允许后站起来指着文烛:“他——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,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在楼梯上,他是想要去天台!”

全班沉寂了一秒钟,然后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,但无一例外的都指向最角落那个弱不禁风的男孩。可这个男孩明明低着头,却散发着事不关己的气场,警察全然不顾左顾右盼的同学,然后问:“你为什么不解释。”

“他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,死的那个曾经虐死了他的猫,还po在了脸书上。”

文烛微微颤抖,眼圈一下子就红了,他咬着牙忍着不让泪水流下。杀人没什么可怕的,可怕的是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。他的希望已经破灭了,就算再告诉自己会好的会好的,但也是徒劳。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惯了,但是在某一个雨天,他遇见一只刚出生就被丢弃的黑色小猫,全身都是污秽。他小心翼翼把这个小东西抱在怀里,把他带回家给他洗澡喂食。就从那天起,他们相依为命。那个时候,文烛强烈的想要活下去,因为至少在这个世界上,还有一个生命毫无保留的信任他。

最后,文烛被带到了警察局。笔录刚好做完,他的父爱遍满身酒气的来接他回家,一见面就猛的给他一脚:“妈的,你他妈一天天净给老子惹事,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。”

文烛站的,只是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一步,倒也没有倒下。警察仿佛看惯了眼前的一切,语气冲点把他们轰出了警察局。

“阿爸,对不起。”

“哎算了,重要的是要把大学考到。不然我这辈子指望谁啊,就指望你,你他妈别给像那个玩意儿一样给我死了一了百了,那老子养你还不如养条狗。”

文烛没有勇气点开那个账号,他知道,铺天盖地般涌来的会是什么。他没办法,他不知道怎么逃避,他只是用了一个手段让虐死他的猫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。有时候,他觉得感情这个东西太伟大了,竟然让他萌生出这种想法。就在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被马桶冲走的时候,他却是满身心的无奈,只想哭着求那个人以后不要再这么干。就在他当着全班的面下跪给同学道歉,就为了不小心打破了他的杯子,那个时候,他也仅仅是梦想着世界再大点,大到他这辈子都可以不再遇见。可就在收到这封信,看见脸书上po出的照片,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。

“我的刀从他心脏穿过,我贴在他耳边,说'对不起',但他的对不起,就在阎王那里去说吧。”

“文烛肯定是凶手!”

“是啊,你没发现吗,昨天他穿的衣服的袖口上有血渍啊!!”

“警察今天说死的那个同学有刀伤,一刀毙命!可文烛那个样子,杀个耗子都是怕得不行。”

“嘁,随便指认呗,反正早结束早舒心。”

“要我说,那个死人就该死,谁让他虐待小动物的,因果报应吧。”

“死了也好,长得很讨厌呢!”

……

警察从他们身边走过,听见他们的对话不尽打了个冷颤。一早,死者身后的伤口鉴定出来了,刀伤,一刀毙命。根据同学的猜测,警察在文烛家中搜到了那把刀,与伤口和文烛的指纹相符合,同刀一起搜出来的还有一叠死者虐猫的照片。可是文烛却消失了。

“啊——”听见身后女生的尖叫,警察回过头。是裸身的文烛,从五楼终身一跃,摔下来,红白浆液,流了一地。

黑暗里,他拖着一具尸体靠近栏杆,血腥味倒像涌出瓶子的墨水般弥漫着。

如果把尸体扛在肩上,会更吃力,还会弄脏胳膊和脸。一次咬牙发力之后,他登上废弃的木头桌子,用手揽住尸体的脖子,慢慢地把它放在桌上,像把婴儿放进摇篮中。

他四处张望,心跳剧烈。夜空就像黑色的线条。

他抬起头,用手抹掉脸上的汗水。又一发力,硬生生拉住尸体的手让他站起来,同自己一起靠在栏杆边,只要一偏头,就会坠入万丈深渊。

他闭眼,然后一推。砰的一声,他仿佛听见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,一切又恢复了原样。他的脸上闪出一丝微笑,在那一瞬间,他棕色的双眼粉碎了笼罩校园的黑暗,像是一道闪电穿透了他的身体,像是一股能量从远方传来并传向更远的地方。他感到了快乐。

ps:有感于小人的《凶手只有一个》,评论里面说“如果天朝这些这么写实、这么真实、这么敢于嘲讽的说唱都能被广泛流传,不被禁播,我想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把移民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。”所以中国有一面还是很虚伪,如果你想了解中国的背后,不应该去一线城市,要去最贫困的城镇。

我希望未来我也可以成为像小人一样保持真实状态的rapper,so keep it real.

love and peace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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